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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诗人
张远伦,苗族,年生于重庆彭水。著有诗集《那卡》《两个字》《逆风歌》等。获骏马奖、人民文学奖、诗刊陈子昂青年诗歌奖、重庆文学奖、巴蜀青年文学奖、银河之星诗歌奖等奖项。
连线两叶扁舟,停泊在长江的水纹上分别亮起一盏红灯,和一盏绿灯夜空中的孤星以光泄露的形式,参与到江面上来占据了辽阔的一半降落重庆的飞机看不到机身只有尾灯闪烁有那么一瞬,这些发光体被小女孩的视野囊括进来我拥着她,她伸出手指认这四星连线的奇观在江畔的阳台上,我用巨大的心胸养着一个单纯的女儿和一枚高悬的星球,还有两盏警示之灯,代替我向所有夜航船发出无声的问候画水孩子,我们去长江上绘制波浪,好吗从北滨路起笔到南滨路收笔你划出的涟漪,一波一波地形成了涛声撞击在我的胸口,如此温暖而又熨帖啊。孩子,我们带着波浪回家吧。我的后背是你新的画板,和江面你在我的布衣上挠了又挠。世界上最简单的艺术品又是最深邃的:把一横掰弯,延展一下再把一横掰弯,拖曳一下最后,用眼睫毛擦拭一下哦,世界上最杰出的艺术品是一个小女孩在我的人生哲学里,熟睡你听:睡得多么像是我的回声数鸟长江上空有些灰,一群同色系的鸟更灰刚刚数到“一”,还没来及念出“二”阵型就变幻了再次数到“二”的时候又变了我放弃了数鸟。转而欣赏它们群体的回旋哗啦,哗啦,翅尖上似有轻灵的水声一群被我排列在深空的,飞翔的序号顺着北风布局这个午后,面对莫测的异类我又屈服了一次芭蕉那么多的天才,因为尘世太过空阔而忍不住起伏它得承受人们对露珠的呵护,和强加的宋词的重量还得包容我,童稚时对它的砍伐把婉约派的宠儿,切成碎片喂小猪如今我看到它在崖边和江风较劲一片一片震荡的幅度,达到了极致却从未生生折断用芭蕉叶顶着雨水跑进爱的下阕抑或放在蒸笼上包裹荞麦在这唯美的语境里,我的余生重新获得了水意的赞美在大江侧身的南方,我散逸于一株芭蕉树下,无迹可寻,唯有读诗赏荷用看枯荷的眼神看待爱淤泥是心境我沉潜的时候,你替我满世界炫技垂首时,我如地热安慰了你冬寒里的抽象画,容得下一个孤寂的人,慢慢捡起脱水的线条你总是适时出现在暮光中我的苟活也只需低微的斜照风来了,定神的是水面微漾,自我修复大寒节不像是爱欲的杀手,病痛也不是因为我们选择了疫情复起的立春浩荡的江流中,我们分得了余波种植新莲,半亩方田三只壁虎在山中,我无法理解壁虎断尾的勇气今晨的江畔,我却见到了它静静地蛰伏,那笨拙简直就是人生智慧。而当我企图靠近那倏忽消失的灵动令我的艺术想象力蒙羞一只?不,接连见到三只,都是这样我无意让它们处于危殆,只是想用修辞向它们致以新一天的问候后来的路上,再无第四只让我觉得我邂逅的只是幻觉抑或假相。而我深信不疑明天,我还会在绿道上见到某种以“虎”命名的生灵,把啸声压低变调,成为婴儿的啼哭水苦荬天就要黑了,大河渐渐陷入迷离我渐渐成为城市的零碎渺小得,像身下的水苦荬小紫花被黑幕反衬出微妙的光一点,一簇,一片若不是天黑,我都没注意到它们大地的星辰结在草上加深了这块河滩的神秘进入别人的内心是不洁的我出现在旷野的美中是有错的我默默地绕出来,生怕踩到任何一株明日立春,定有人踏青而来安抚我的那片野花定会再次安抚到新的善良的灵魂前提是:他得像草芥那样低下骄傲的头颅“涟漪”新解很久以来,我放弃了“涟漪”这个词它伪美,远古还有点俗气但是今天,我坐在不设防的江岸边遐想诗歌的形意“河水清且涟漪”,我自语多好啊,换任何一个词都是错误的水岸有泥,泥中有“蓟”散漫的叶片早在寒冬就已经长成这个奇怪的字多好啊就像“涟漪”那样,出现在对的地方须得一个人,在喧嚣中制造大片寂静。那些我讨厌过的常用词,和常见人,都悉数美好起来大河赐我涟漪,我报恩于众像大河走失于星球水汽混合在阳光里我顶着谜,一直走在空无一人,连我自己都没有的旷野一直走像诗集里的佩索阿,走向年像我,走向我的落款太阳向西,我朝东,余晖从我的后背攀爬到后脑,就消失了像大河走失于星球像我,走失于你城市的小溪汇入大河大河是地下水的容器和卧榻所有哭过的人,他们的泪水去了哪里城市里的小溪被覆盖和禁锢,也成为地下水今天下午,我为看见一个出口而莫名欣喜水面佯装熟睡在河床上我假寐在思想中它对大河的掀动强弱强弱,强弱弱像我感情变化的音乐拍子我的异名者出现在河滩大地的裂隙里,稀稀疏疏的草长出来,和天光遥相呼应最令我惊奇的是棒头草它模仿着黍米,扬起紫色的穗惹我怜爱的是鼠曲草,它早早开花黄色的花冠细弱而又迷人它们和飞蓬草、鬼针草这类诡异的草一起替我温柔地出现在长江边而雪见草、白背枫、通泉草和艾草会成为谁的异名者狗吠声声,它见到了一具躯壳和里面的一群陌生人糯稻田深秋的糯稻田,刚刚完成了对千亩大地的收割水面露出来,银光闪闪,所有枯萎都那么微不足道赤足站在田里的老人,逆光背对着我们像一个微微欠身的阴影,坚持在天底下我不知道他在空无中寻觅什么,其实,我也常常这样望江河流经过第一个半岛时,有人小憩大片水,做着倒影一样的梦第二个半岛远了些,轻了些像我们的传说形成了连环街灯一盏一盏地亮下去,顺着河流形成两条光的虚线轻微的呼吸声中,室内静极我感觉到了南滨路在动黄昏也怕黑,一直在天空中不愿下来不知它为何如此迟疑暮光是纯棉的,想抚慰谁就抚慰谁而我们的耳边上天正在点名白鹭从江湾飞出白鹭从江湾飞出,在江面之上扇动翅膀倒影,也一直在扇动贴近水面时本相与虚影几乎实现了重叠这水中的飞翔,光影的仿写无人能参与也这样,你能看透他的心境却没法去他的心境里坐坐双鱼座沙洲两个并列的沙洲,有双鱼的体型和动态背上各有青草小片和三两个背身向我的人他们沉静,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被鱼的喻体送进江心不断沉降的水位,把沙洲浸出一圈一圈的流线闭环层层向上收缩最顶层的围绕,是献给青草的我若有意坐上去,便可位于圆心冲积力卸去多年,余势仍可举起笨拙的我子非鱼,我非星空,焉知双鱼上岸所为何来跟踪喜鹊记它的黑羽新鲜如四月,白绒新鲜如四月一日天高,鸟已不陌生地阔我懂而芦苇的缝隙狭窄,适宜窝藏一只惊惶的喜鹊我正欲用视野捕获一只白鹭之际它闯了进来忽又逃逸意图与异族拉开距离我在黑白之间,几乎来不及选择就跟踪鹊影陷入苇丛之中扒开,鸟迹消失,一对老夫妻突然出现香烛点燃,俩人正在隐秘祭祀我轻轻退出,良久未见喜鹊飞出五条路草地上有五条沙路,每条都没有目的路散漫,我亦无惑随便走上一条,都不是自我的选择早春,仲春,暮春来此都可各行其道,天然地避着走草地相邀,野花为函我走的路可小坐片刻,想生命叙事的一处闲笔远远的,有人蹲在我的平行宇宙上定是被一朵蒲儿花请进了语言不能抵达的地方我们都用无语,用潜台词,问候这个起伏跌宕的世界白蝶在小女孩的语调上飞两个孩子头踫头,像春光下的阳谋密语中含有水的代码沙没有忌讳水生长出了骨骸她们在种植些什么?我无从知晓大河万顷,我独宠方寸静静陪在稚子身侧一只白蝶在小女孩的语调上飞“我想睡觉了”,她说笛音在江湾吹笛,大河的共鸣腔扩展至无限短促时如风声追尾戛然而止,听不见的余音,连上了波纹悠扬时如春江疾行上游和中游,从气孔中破空而出,我甚至可以听见月光落地的余震人越来越多,没几个愿意倾听了“君之疾在音频20赫兹以下”,而我听力已达死水微澜春过半,江水落魄,笛音逐渐幽邃,像非人力所能为间奏几乎听不见水声重庆最宽的长江面抛着谦和的哑光神灵露面太多会是光污染我们的大河保持着适度的粗糙太多的光洁,留给了上天我和孩子们一起行走在轻音乐上水的内部,沉默只有柔嫩的花芯和掌心水才因为滑落,呈现出本身的形态美我们的大河依旧用水,对水实现封口它的隐忍刚好等于一场浩大的过渡冬春衔接处,重庆的间奏曲不在人间插叙大河含糖,月光的包衣薄薄夜幕中的港口,亮出了一丛天门冬的丝质黄桷树的内层渐渐安静了,巢中的灰雀已然安眠码头退休工人来来回回都遇见一个陌生人他们不知道我在逡巡什么我像一个意外的插叙者,黏在他们的话题里老人的夜视眼是威慑的我悻悻离开。天门冬的藤蔓为我送行了三米从信念到信仰只差一次试飞点水雀一只一只地,一群一群地,叩击着水逐渐成为动态的信仰笨拙的人类不得不选择了避让,领空是它们的选择经停在一朵漩涡上的那只,定是刚刚试飞芦苇丛中一窝一窝躲在芦苇丛中的人,露出半身或者半身的浪漫宽阔的江滩只有这里,可以躲太阳蜷缩进去,像雏鸟收起自己的玩心在沙土和植被的结合部结巢而居野性释放之后,疲软和落寞让这里静了下来每一片绿叶都是逆光的,我们的脸上阴影在摇晃和幻化恍惚中我看见一株低矮的芦苇在挪移慢慢走成了另一株我也在动,慢慢地成为另一个人空壳状态,通体透明我多么安静啊,可一身的骨骼从未停歇《春江晚景》新译帐篷搭到沙洲上,一江春水被拉链拉开探出头来的女子像有些畏缩的水鸭一点不像个先知的样子紧接着一个男子跃出,身体有着河豚的曲线我还流连在东坡,那里正在为新栽的芦苇洒水苏姓友人成为整个春天的著作权人黄昏中的惠崇,举起晚景,像一个托钵僧我从宋朝继承来的黄昏,被一个稚子压了一小片在身下暮色是多么温软的草席,花不完的卷着走放风声大河,是那个永恒地放风声者它的真实,和凌厉,和不着边际和近水楼台先得风让我常常感觉虚弱我被困在它的风声里,听到气流经过窄门而束手无策,索性敞开和穿堂风迎面撞击有神秘人,日日放出大地的消息我喜欢上这对未知灵魂的泄密一声一声地呜咽,嗥叫,拍打而后劝诫,抚慰,催眠一声一声地,像是大风在微风中安详地死了追风者落叶是去追赶大风的,可要枝头颤抖才行它屈从于命运飞絮是去追赶大风的,可要芦苇点头才行它受制于规矩啸声也想去追赶大风大片大片的森林,便把时间养活十年波澜也想去追赶大风长江为此,耗费了三千里心思我在江边纹丝不动,追赶大风,很多人叫我——赶紧跑风和我一起坐在长江边不问来处,只问去处,对卷帙浩繁的自我史没有兴趣更没有大师情结不讲究内心,偶尔只有风暴眼,能形成风的记忆而转瞬又会遗忘自己我是那个为风撰写传记的人薪火燃烧,而风本身并不足以有形,成为火焰诗人围着风的骨血,流泪某日,我穿过长江边的铁丝网风和我一起坐了很久更多的风聚集过来,像是有史以来就认识我为雨称重三角梅的花朵,感受到了一滴雨的重量它花托的天平微微荡了一下硕大的雨珠,让花瓣的托盘差点造成侧翻我视野里,重庆城最宽阔的江面突如其来的阵雨,在南,我在北微微感到自己的身骨被无形的膂力举了起来定是长江需要最新的平衡我的词语纷纷出来压秤“亡灵”,放上去,大河和我复又慢慢保持水平檐下的雨很快形成一帘一帘雨幕泼溅出了毛边,站在琉璃瓦下的人用语言的刀锋不断地切……我躲在雨的屏风后,折叠雨再把雨的两面性打开……雨的补遗,又像语感一样泅开雨的预言常年居住在山间的,乡下的鸟何以有一只飞到了大河边这是斑——鸠——,我说为什么是斑——鸠——,她问我没有办法告诉她:这只鸟是预言家它的叫声是:掏沟堵水我尊重它,不知疲倦地告诉少年的我——天要下雨了孩子,当你学会一声鸟语就可以昭告一场雨了可她,依然会对我的腹语反问一句:为——什——么雨花开找个容器——棕榈树的叶片,瓦的凹面,水牛的脚印微小的容量,就够了就可以看到雨珠溅开,白生生地像花开,天光来时还有你予取予求的色彩实在找不到,自己有掌纹即可雨珠溅开,水花忽闪一下比夜昙花的技艺更娴熟,更快孩子,我只能,把等待雨花开的心境遗传给你一个凝神静气的穷人看上去多么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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