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这是擅长归纳总结的老祖宗们发明的物候学,说的是燕子飞来正好赶上社祭之时,梨花落去之后就迎来了清明,这也是宋人晏殊的词,充满浓浓的文艺气息,是的,作者就是那位写下“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宰相词人,成功斜杠北宋官场和文艺界的大牛。不过今天我们谈论的重点不是晏先生各种精致的小情调,而是清明节的意义。
(划重点了!)
壹
清明节是个庄重安静的日子。一年中我们需要一个这样的时刻追忆先祖,缅怀先烈,看清楚了死,才能更好地生。
贰
清明节是个灵活生动的日子,天清气朗,万物生发,一年中最好的春光怎能随意辜负,人们踏青、插柳、赏花,于是“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门”,清明假期前一天大部分城市都会上演的出城大堵车说的就是这件事。
你以为的清明节意义就这么简单结束了?
当然不能!万千吃货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叁
在中国的美食传统中,清明亦是最好的时节。因为这个日子是许多食材最美的年华。咱们的老祖宗讲究的精致生活是不时不食,那当时就该食呀,要不然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了呀。所以,清明节还是一个大快朵颐的美食节!无价难求的明前龙井、稍纵即逝的荠菜馄饨、肥美抵鹅的螺蛳,可吃要吃的太多,但是光说不练假把式,今天我们就还是来说三样马上就能吃到的春天美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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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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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
青团是江南地区集体意识中的清明美食“白月光”,它集中体现了春天的明亮色彩和浓郁芳香。青团的墨青色面皮,是由洗净的艾草、小麦草、鼠曲草、青花等春天萌发的常用可食用植物的任何一种打成糊,和进糯米揉捏而成的。揉好面后,往面皮里添加各种馅料,传统口味是豆沙,也有腌肉、豆腐、肉丁、咸菜、咸蛋黄……不一而足,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口味可供选择。
除了江浙外,福建、广西、湖南、广东、四川、贵州的人们也爱吃青团,只是叫法不同。比如上海宁波叫青团,苏杭叫青团子,南京叫春团或清明团,绍兴则叫清明粿。但不管叫什么有差异,包什么馅也自主,但基本模式还是草浆染色提香,糯米包馅流油,丰润香甜,咬一口,春天的味道溢满口腔,满满的幸福感随即油然而生。
和大部分节庆食物一样,青团也有自己的故事。还是和那个刚愎自用的晋文公有关。火烧介子推后又悔恨不已的晋文公下令在恩人的忌日禁止用火,人民群众非常机智地选择了这种蒸好的糯米团子作为冷食首选,但说句心里话,青团还是刚出锅的热食好吃,凉了总感觉差了点。经过历史的沉淀,冷食的规矩不见了,青团的美味毫无悬念地留下了。重耳公子,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装模做样地作呢?
网上有个随处可见的典故,说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路过某家青团店,诗兴大发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青团诗篇:“寒食青团店,春低杨柳枝。酒香留客在,莺语和人诗。”后来有认真的学者指出这是以讹传讹,因为这首诗的本名叫《寒食日过枣团店诗》,原句是:“寒食枣团店,春低杨柳枝。”当年身处北方地区的白居易吃的是枣糕,不是青团,两者相差太多。好吧,心疼白居易三秒,这么烂漫的美食吃不到,只能吃个平常的枣糕,实在对不住他一身的诗意细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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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
cai
菜
韭菜在我国有年以上的栽培历史。《诗经》中那首著名的七月流火里就有“献羔祭韭”的句子,说的是二月初祭祀祖先时,要献上羔羊和韭菜。羔羊是古人最喜爱的肉食来源,甚至影响了中国的人的审美,汉语中的“美”字拆开来就是羊大,可见羊在古代生活中的重要,由此推断,能和羔羊一起摆上祭祀祖先的供桌的韭菜应该也是个厉害角色,至少是大家公认的美味,才有资格敬献给祖宗吧。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对韭菜的解释是:“韭,菜名,一种而久者,故谓之韭。”韭菜有旺盛的生命力,小编小时候种过韭菜,初冬种下,初春即可收割,收割过后,韭菜就会自动生长,剪而复生,一茬接一茬,难怪币圈和股市里会把那些可怜的散户叫做韭菜,很形象吧?
历代文人墨客都爱韭菜,《南齐书·周颙yóng传》一书中为韭菜定性:“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意思是早春的韭菜,晚秋的大白菜都是最好的蔬菜。多说一句,菘在古汉语中就是大白菜的意思,之所以叫菘,是因为大白菜即使寒冬也能生长,四时长见,有松树的品行,所以文人将其加个草字头,念成“菘”。这个美称一直流传到现在,在一些饺子馆里还会挂上“春韭晚菘”的书法横幅,言下之意是我家的饺子馅儿,无论白菜馅的,还是韭菜馅的,都是最好吃的!
关于韭菜,福建籍北宋词人刘子翬(huī)写过“一畦春雨足,翠发剪还生”,元代周权写过“早韭绿且纤”,曹雪芹的《红楼梦》第十八回中的也有名句“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等等,都非常传神。
文人诗句中关于韭菜的描述还是杜甫的那首《赠卫八处士》最有名。公元年,身处安史之乱中的杜甫,急着赶回任职地陕西华州。途经陕西蒲城时特意抽出半天时间,探望年轻时的挚友卫八处士。算起来,两人已阔别二十年。春雨淅沥中,忽然柴门轻叩,原来是老朋友光临,欣喜中,主人披上蓑衣戴上笠帽,到菜地里割了几把韭菜,做了个韭菜炒蛋,蒸了一锅黄粱小米饭,再搬出一坛自酿的黄酒,与客人边吃边谈起来。诗中的场景非常真实,依稀仿佛就是我们的小时候家里来客时的情景。毕竟农耕时代的突然造访,主人很难准备更丰盛的食物,更何况还是战乱中。事后,杜甫写了一首诗赠与卫八处士,留下了其中最著名的两句:“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诗中说的春韭,其实就是在春天才有的头茬韭菜,短茁肥嫩,是蔬菜中的珍品。对于客人的突访,冒着夜雨剪来春韭,已经是老朋友最诚挚的招待了!
另外,南宋美食家林洪在《山家清供》中建议,摘些嫩柳叶与韭菜同拌,将家常感十足的“凉拌韭菜”变为气质优雅的“柳叶韭”,嫩柳叶略涩但有一股清香,早春韭拌柳芽,确实能让人吃出春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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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sun
笋
春天吃笋,是我们福建人的常态。除了春笋,我们还有更鲜美的冬笋。大规模的竹林种植,也带动了竹笋产业,那些冬天春天吃不完的鲜笋,在仔细蒸煮,晾晒干燥后,成为我们可以四季享用的笋干。不过,秉承着老祖宗不时不食,当时即食的原则,我们还是多吃一点春笋吧。
宋代黄庭坚很早就描述过春笋的妙趣:竹笋才生黄犊角,蕨芽初长小儿拳。试寻野菜炊香饭,便是江南二月天。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竹笋刚刚破土而出,蕨芽也到了生长的季节,与二三好友,山野炊食。找寻普通的野菜,就觉得无比香甜,是不是像极了了今天我们的野炊?诗中最传神的两句是:竹笋才生黄犊角,蕨芽初长小儿拳。真真是精准的白描,天真的童趣扑面而来。
前文提到过的南宋美食家林洪在《山家清供》对笋也有记述:叫“傍林鲜”。趁竹林里的笋长得最盛的时候,就在林子边上挖一个土灶,把刚挖的笋用炉子煮。水是山泉水;燃料,是竹林落叶,这样煮笋吃午饭,就叫“傍林鲜”。想来,这“傍林鲜”和吃活鱼活虾的思路是一致的,现挖的笋,刚钓的鱼,魂灵儿都还在的,立刻煮起来,味道当然最最鲜美。
说起最爱竹笋的古代大家,当仁不让要数吃货大师苏东坡。他曾说过“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他笔下与竹子相关的诗句更是随处可见:“行歌白云岭,坐咏修竹林”,“今日南风来,吹乱庭前竹”,“残花带叶暗,新笋出林香”,“林外一声青竹笋,坐间半醉白头翁”等等。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时,刚到这个小城就高高兴兴写下了“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的诗句,先生,你这是被贬官好不啦,要是别人早就哭丧着脸了,只有你还高兴得像是来春游一样。苏东坡一生喜好竹笋,与他的表兄文与可,因竹笋也结下了深厚友情。对了,“傍林鲜”的发明者就是东坡先生的这位文表兄,而这种别致清雅的吃法也因了孙东坡的大肆宣扬而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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