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老妈从老家搬了个舂糍粑的石臼到城里。那石臼原来一直在同村的一个叔叔家里用着，有次运笋干进城，车上没多少笋，很宽敞，老妈便去那叔叔家里讨回那石臼，随车运到了城里。我和弟弟都不知这石臼的存在。我妈说再不讨要回来，就白送给那家人使用了，她当然不愿意。其实有没有这石臼，我和弟弟是丝毫不关心的。但我妈关心啊，再普通的东西，只要是花了银子的，她都非常上心。国庆假期我回家了一趟。难得回去一次，顾及我很久没吃到家乡的东西，嘴馋，假期第三天，老妈就做了鼠曲草糍粑。鼠曲草糍粑是邵武的特色小吃。小时候，年初二、清明节、中秋节等节日，家家户户都要做鼠曲草糍粑，做好了之后，先往神龛端一碗，让祖宗们尝尝味道。完了还得给邻居送一碗，以示和睦，对方呢，再回送一碗他家做的糍粑，可每回吃下来，还是觉得自己妈做的味道最正。长大进城后，因为缺少做糍粑的一套工具，家里几乎没做过鼠曲草糍粑。要是嘴馋了，就到街边小店买。做糍粑的头一天，老妈上街买米。做糍粑的米要特地挑干涩难吃的，好米做出来的糍粑黏糊糊的，捏不开，无法装馅。米买好了，她又泡下两碗干货，墨鱼干和咸笋干。墨鱼干是干货店买的，咸笋干是老妈春天三月腌制的。这两碗干货在厨房水槽上边的碗柜里泡着，碗柜有一层纱窗。我不时到厨房晃悠洗手，透过那丝丝缕缕的纱窗，见两碗干货渐渐泡发起来，越来越饱满。做糍粑那天上午我带着徐小宝到市区买东西，弟弟看小店，弟媳带丁小宝，准备糍粑的事，老妈一人全做了。她把大米蒸好、鼠曲草揉好、石臼洗刷好，才到店里让弟弟舂糍粑。弟弟虽三十了，但毕竟少干舂糍粑的活，加上舂糍粑的木杵年久松动，舂得不得力。老妈的口头禅就又来了：“蠢货！”弟弟继续舂糍粑，不理会她。一个愿骂，一个愿挨，正是他们的相处之道。弟弟舂了一阵，小舅也加入进来。两个常年不做体力活的人，把手皮都舂破了一层。我带着徐小宝午睡半个小时后，糍粑舂好了。我便起床，到厨房包糍粑。老妈、小姨、小米，还有村里的一个婶子已经在包了。丁小宝出生时，医院探望，满月那天因为她自己侄子过生日，没有赴宴，老妈这次便叫她一起来吃糍粑，其实，是叫她一起捏糍粑。她和老妈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家里的竹林啦、笋啦，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云云。她们大声又愉快地交谈着，恨不得把近半年发生的事都唠个遍。那婶婶去年失了丈夫，而今年家里山上的竹子大了，她自己劳力不够，就雇了一帮工人砍。结果工人们几乎把竹子都砍光了，只留下今年刚长的嫩竹，整个竹林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婶婶呵斥工人，工人们说是工头交代他们那么砍的。我妈插嘴道：“你事先怎么不跟工头说好？”“唉，别说是说了，就是写下来，也没有用。”那胖乎乎的婶婶咧着嘴大笑。她倒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这句话，也把我带笑了。土话总有一股魔力，惹人发笑，却最能说出实情。就像以前外婆，虽然一辈子务农，却总能操着土话金句频出，让人捧腹，又引人思考。可这位婶婶的嗓门过于洪亮，终于，我正包着糍粑呢，忽然看见徐小宝站在跟前！可不，外边那么吵闹，他醒了，再一看，我没在，可不翻身出来！这娃没睡饱，开始作妖。一会儿要我讲故事，一会儿要玩泡泡，一会儿要下楼。给他穿上鞋，正要关门，他又说：“回家！”我正哭笑不得呢，这小爷踩着鞋子已经进门了，带着哭腔嘟囔着：“不脱鞋！”算是给自己开罪了。我跟着进了屋，知道他作完了，又带他迷糊了一个小时。再起来后，糍粑全都包好了。那位婶婶虽然嗓门大，但心灵手巧。她把小孩吃的不辣的馅料装进糍粑里，再捏出螺纹状的花样，这样就巧妙地和装辣馅料的糍粑区分开了。我妈在一边看着，自嘲道：“这个我可学不会。”嗨，还有她学不会的……糍粑蒸下去，老妈就开始给亲戚们打电话了。小舅、小姑父、表弟……弟弟又招呼了几个牌友上来。弟弟招呼的一个牌友我认识。他个子结实，微胖，长着一张圆脸，理着板寸，小眼睛总是咪笑着。他妈也胖，夏天的时候，把一条东风绸裙子穿得圆圆满满的，早晨买过菜，偶尔来弟弟的小店里拉呱几句，更多的的时候，是面无表情地从店门前经过。他结过一次婚，有个女儿，跟了前妻。去年夏天，他找了个女朋友，也胖乎乎的，比他妈还胖！她常穿一件红色的长袖外套和一条深色的牛仔裤，由于她过于胖了，那牛仔裤被肥厚的屁股撑得鼓鼓的，旁人看着就要担心裤子裂线。她经常在小店里打麻将，他呢，是个泥水工，周身总是泥水，粉扑扑的。但那时候他的笑容很好，生活是令他满足的。这次，在店里没再看见他女朋友了。虽然他还是跟从前一样，逗徐小宝，叫小宝光头强，但很多时候，我总见他一人坐在店里的小凳上，落寞地想着什么。老妈说，那女人嫌弃他不会挣钱，走了。想了几秒，她又说，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母亲邋遢。个中原由，其实只有当事人明白，旁人不好揣测。老妈让我端一碗糍粑给隔壁邻居，他站在我们身边，听见了，便急着忙着说他去送，我说：“没事了，我来吧！”老妈心细，担心徐小宝不吃糍粑，给他蒸了饭，问他吃糍粑还是吃饭，他不假思索地说：“吃包糍！”这娃，又成邵武人了。忙了一天，累了一天，老妈说下次再不做糍粑。我知道她，嘴上说说而已。国庆最后那天是重阳节，按照邵武的习俗，得吃糯米糍粑。大姨好这口，凑巧大家都在家，她便让老妈买了糯米，蒸好，又舂好，再送她她家拌馅料。瞧，这不又忙上了嘛！白癜风治疗最好的医院在哪青海治疗白癜风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