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诗刊邱籽的草木记每一棵植物都是造物

稻槎菜总想用叶子舀一大勺阳光

我又走在田埂之上。

初春的阳光,永远是细致的金粉,洒在我的身上,也洒在每一种野草闲花的身上。

走走停停。

每一个驻留之地,都是让人痴迷的所在。弯腰,低头,辨认,并试图探究。

挨着低矮稻茬开花的那一棵野菜,我猜它一定就是稻槎菜。和荠菜一样,它也有迫不及待的脚步。来得最早,开花最早。不挑剔位置,稻田,塘边,坡岗,沟渠,田埂,随处都可以坐得(或者睡得)安安稳稳。花是灿烂的黄,但与蒲公英不一样,只是点到为止。不开花时,很容易弄错。但若细心点,把眼睛凑近,就会发现稻槎菜的叶子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叶的顶端是湯匙般的圆形。

呵呵,二月,一棵稻搓菜,到底能舀多少勺金色的阳光呢?

白色土壤

荔枝菜,也叫蛤蟆草。名字太不唯美,但很写实。

山野之中,它总是把自己搞得满身疙疙瘩瘩。

不过,这植物皮实,甚至有点狂野。偏偏爱和冬天做对,越冷越茂盛。和梅花一样,喜欢雪,似乎雪是它最好的白色土壤。我曾在一个燕窝张的村边,数过一棵,竟然数出了一百多片叶子。荔枝草的身体,似乎暗藏喷泉。绿色翻涌,简直是发了狂的节奏!

我记得它叶子的味道,苦。不过,是良药苦口的苦。

在冬天,我用它治过喉咙的疼痛。

在春天蓟活得像一个斗士

蓟,名字霸气,其形容也霸气。像北方的刀客,硬,粗糙,张扬,以至于有点张狂。想摸它的叶子,最好早点,选择它初生时。如果晚了,将会摸到的一手掌的锥子和刺。

它开大花,几百个小花瓣簇拥在一起。

集体主义的总状花序。像火把一样,举起来,举在荆棘丛中,有怒向刀丛覓小诗的味道。在春天,活得像斗士。它们,斗的是时间,和风雨。

绝对的英雄主义!因此,我不愿意去看它老去的样子。那么多的白发,从开花的地方长出来,被老了春风吹着,吹出一身苍凉和沧桑。

但,这样的植物,我总是忍不住要去看。

蒲公英有一张小学生的笑脸

蒲公英,它开花的样子,总像是有人站在春天的门口敲门。很响很响的声音,金光飞溅。

如果我没有猜错,在初春,它是第一个跑出泥土的山野精灵。

来春天游荡的人,比如我,最先看见的就是一张阳光明媚的脸。很会笑的,新学期小学生的脸,笑得纯净,笑得开心。每次,我就会在田野停下来,久久注视它们。

心情愉快时,它们会让我更愉快。忧郁之时,只要多看看它们,就会云淡风轻。

如此渺小的花朵,但喜悦的光亮远远大过自身。在蒲公英的面前,我在想,一个形同巨人的人,假如还固守于心中的一片小小阴影,绝对是一件羞愧的事情。

心有乌云的时候,就去看看蒲公英花吧!是我常对朋友说的一句话。

看一朵蒲公英,就是在看一次日出。花朵,尽管袖珍了点,但一点也不逊色于太阳。

而且,在一个土坡上,只要愿意看这样的日出,一个早晨可以看无数次。

小小的蒲公英,是我在乡野的亲戚。是走了几十年,还在走的亲戚,而且还会一直走下去。

似乎不看看它们,就会觉得春天失去了开头的那一部分。

早熟禾的叶子有点甜

早熟禾,一种草,却被人叫了禾的名字。可见,起名字的人,对它深怀了一份敬重之心。是草又不愿意称之为草,叫禾却又不是禾。

其实,在知道这和名字之前,我常常叫它为小鸡草。连小鸡都知道,这种草的叶子很嫩很甜,是一种值得珍惜的美食。

在春日的池塘边,看着小鸡们,围着一棵草纷纷争抢的样子,我也馋了。忍不住掐下一片草叶,放进口里。果真很甜。

这一点,村庄里的人,似乎都知道。即使是除草务尽的人,当他伸出的手,只要一看清是早熟禾,就会不由自主地犹豫起来。

偏着头,认真想了想,又想。嗯,还是留着吧。总要给春天的家禽们,留点它们喜欢的“口粮”!

早熟禾,当然开花很早,结籽也最早。

而且,熟得也最早。当早熟禾猝然老去,春天的稻种们往往还沉睡在村庄的谷仓深处。

我喜欢绵菜,更喜欢青团

听说鼠曲草,和田鼠有扯不清的关系。但我不信。

别人叫鼠曲草时,我坚持叫它绵菜。绵是绵软的绵,是绵绵不断的绵。皱巴巴的叶子,不好看,但看上去很温柔。在春寒里,把自己走出满身寒风的人,只要蹲下来摸摸白茸茸的叶子,就会感到有一股暖意在手指头上聚集。

如果觉得还有点冷,抚摸鼠曲草的时间可以更长一点。

别怕把它摸坏!

绵草的颜色,偏向淡绿,是淡到似乎要消失的淡,是绿到几乎虚无的绿。很低调,不愿意争抢人的视线。在我的家乡,人们只把它当做一无所用的杂草。

见了,就扯了。扯了,就扔了。

多年之后,在异地工作的我,终于知道它竟然是可以吃的一种野菜。从田埂上把它采回来,用水清洗干净,切碎,揉出汁水,和糯米粉一起揉成绿色的面团。然后,上锅蒸煮。半小时之后,就可以吃到绿盈盈的青团。

吃过一次后,青团的味道,竟然成为乡愁。

每到春天,就想绵菜。还是朋友说得直接,他说:想绵菜的人,想的其实不是绵菜,而是青团!

看到蕨就想到天荒地老

说蕨时,我似乎是在说古老的时间。

在山野游荡,我总会在蕨横斜的绿影中停留很久。只为体会一份久远,一份沧桑,一份具体的天长地久。

绿色的叶子,摸上去,干干硬硬,完全没有肉质感。但恐龙脊椎的形状,翅膀一样展开的姿势,是临风欲飞的样子。一棵古老的植物,在山谷长得如此神采飞扬,实在有点出乎我的意外。

但这意外,总能给我莫名的鼓舞。想挖一棵回去,栽在我家的阳台上,没事的时候,就看看天荒地老。又担心,侍弄不好,把好好的植物给养死了。

于是,只好放弃。

这世上,没有比山野最好的花园。让它呆在自己想呆且适合呆的地方吧。爱一物时最好让此物自由自在,不去勉强,不去打扰,不去戕害。

反正我住的地方,离山野就只有几十公里的距离。

如果想了,我就来看看。

山谷在的地方,蕨一定也在。

终于懂了苦菜的苦

苦苣菜,想找到它,总是很容易。

似乎,就在离村庄的一步之外。叶子长长的,边缘有很多小小的裂痕缺齿,像汉字的一撇一捺,翘着朝横里拖,拖出锋利的笔锋。

如此个性强烈的植物,叶梗却特别脆嫩,一掐就断。

只是在我手指用力的地方,会翻涌出白白的浆汁。是浓稠的血,还是忍住不的泪水?这样的情形,总是让我很心惊。

太像伤口了!

属于菊科的植物,开的都是连暮色也埋不住的灿灿黄花。但花瓣纤细如丝,丝丝分明,围绕花心,是朝着四周辐射的光芒。

名字里有苦的菜当然是苦的。凉凉的苦,我尝过。即使用先用开水烫过,也清除不了。但吃苦菜的人,喜欢的就是这种残留不去的苦。

诗经早就说过:谁说荼苦,其甘如荠。这荼,就是苦菜。谁说苦菜是苦的呢?会吃的人在吃过之后,也会尝出像荠菜一样甘甜的滋味。

在春天的村庄,我也算是一个懂苦菜的人吧。微微的苦,很爽净的苦,让我困倦的舌头很振奋。感觉味蕾纷纷绽开了,开出的都是光芒四山射的花。

离开故乡这么长时间,我该回去了。

接骨草肯定和骨头有关

四月,该说说接骨草了。

我现在在岗边湾看到的接骨木,其实,应该叫它接骨草。接骨木是树,多年生,有木枝,也有木桠,是高高大大的样子。据说,《哈利波特》中,那个巫师手中的法杖,就是用接骨木做的。而接骨草,则属草本。尽管都有“接骨”二字,而且都有祛风去湿接筋续骨的药性,但两者区别很大。接骨木的果子是紫黑色的,而接骨草的果子却鲜红如血。

在我的故乡肖港镇,接骨草很常见,一般都长在房前屋后。当其他的植物还在初春的细雨里犹豫着要不要萌发的时候,接骨草就已经长出了羽毛形状的叶子。

接骨草开出的花,也很美。

花枝在一个平面上屈曲盘旋,像平原上的阡陌纵横不息。其花颜色蜜白,花瓣五瓣,中间的五根花蕊,呈星芒一样辐射,明亮得让人欢喜。

如今的乡下,知道接骨草的人并不多,一个村庄难覓一人。芳草人不识,就只能成为不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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