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青艾
清明时节食“青团”应该是江南各地都有的习俗,有用浆麦草或者鼠曲草的汁拌进糯米粉里,再包裹进豆沙馅儿,不甜不腻,带有清淡却悠长的青草香气。我吃过杭州岳王路甜馅豆沙的青团,觉得不如修水的艾米果好吃。
或许能与修水哨子的软糯相提并论的,只有绿绿的艾米果。哨子有膏腴之美,能登大雅之堂,是年夜饭上的主食。而艾米果含草蔬之气,大约只是小吃一类。大餐都是相似的,小吃却各有不同。酥,团,卷,饼,条,冻,包,饺,糕等各样的点心,其实做法都大同小异。清人符曾写诗道“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这是制作桂花馅的汤圆的场景,跟制作艾米果的主要程序有点相同。
艾米果却没有桂花馅的,因为时令不符,艾草自有清香,不必为它香所染。艾米果可能是客家人的称呼,江浙人喜欢把一切水磨米食的都叫成团,而九江人却喜欢叫成粑,有糍粑、饺子粑、炒米粑、碱水粑、印子粑、芥菜粑,当然最爱的还是萝卜粑。艾米果——修水人也有叫其艾粑或者蒿子粑的,只不过修水也有客家人,称之曰怀远人的,所以有艾米果的称呼。我去过的赣州以客家人为主,赣州有好吃的艾米果和灰水粄。艾米果大同小异,只这灰水粄最有特色,在关西围屋里,我走入了一家人的厨房,他们把前一晚用“灰水”浸好的梗米磨成浆,磨浆时放入槐花调色,再把磨好的浆煮熟成粘稠状,做成圆球或条子状的米果,再放入蒸笼中蒸熟即可。
以槐花入食和以艾叶入食是同样的美事,不过,黄色的灰水粄不如绿色的艾米果看上去有食欲。煮熟后的艾米果,颜色愈发地青深,我好艾米果,可能好的是色。
草木之味,四时佳兴。韭菜,鼠曲草,芥菜都可以入青团,九江郊区有做芥菜粑和萝卜粑的农民,偶尔挑来城里卖,味道极好。母亲的邻居也有都昌彭泽人,平时做起米面点心来,互相交流经验。母亲教会他们做修水的哨子和艾米果,他们就教母亲做彭泽都昌的饺子粑,我觉得放酸豇豆的饺子粑很有食欲。
母亲手艺很好,我们常能品尝到各种美味的点心。不过我最爱吃的还是艾米果,大概味蕾是有记忆的,小时候吃过的东西,永久不可磨灭。只记得外祖母做的艾米果最好,那样春日,山紫水明,用豌豆子煮一盆腊肉骨头,在米饭上蒸几捧青蚕豆,再上一笼清香的艾米果,就是对外祖母最美好的回忆。艾是怀乡之物。不能亲近山水,让嘴巴含青嚼绿,也颇有诗意。
艾其实是最古老的菜蔬,《诗经》里也说“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读《诗经》,我念字如嚼,一边嚼出艾叶的清香味,一边却嚼出回不去的水远山长和田园牧歌。
故乡修水是商周古艾国的封地,所以艾不仅是一片青绿的叶子,也是一处神秘的国度。在修水渣津龙岗坪至今仍有艾国古城遗址。修水人亲近艾草大约是个传统,端午时节,家家户户会带一些艾草回家,有的艾草和几根菖蒲扎在一起,艾草青嫩秀丽,菖蒲有着豪气,一刚一柔,刚柔并济。修水的黄龙山下,有一处叫水源的山乡,水源乡的溪水流入屈原投水的汨罗江,而美丽的修河和汨罗江有着共同的源头,一东一西,一洞庭,一鄱阳,最后画一个圆,于湖口石钟山下的江水相见。每年端午,于故乡,挂艾叶,赛龙舟,奠屈原,根植在汩汩流动的血脉里,是一样的源流。
采采青艾,这样的景象延续千年,一到清明,修河两岸,香艾遍生。艾虽是野草,但在殷实人家,做一次艾米果也不容易。我常和外祖母去山前的阡陌里打猪草,采艾叶,如果再走几里路,有一个清水岩洞,洞内的溪边有上好的粽叶和蒲艾。
此刻有绿的,雨的,花明的山水,雨丝须蔓般缠身,人影行走在阡陌之间,田如方塘,港盈白水,雨小息,天光云影都浮在水中,蛙鸣潮起,草疯长,春山鹧鸪,梁间燕子。回到家中,我们在锅边品尝各种口味的艾米果,揭开锅盖那满是艾叶的清香,我和外祖母一样,关心只是时令,每天想的事情只是“三饱一倒”,小时候的日子是光阴,是人世,而如今的日子只是社会,是日期。
艾米果无疑是艾草和糯米的完美结合,最好的有芝麻糖馅的和腊肉馅的,一甜一咸,让这温暖而明亮的芳草气息留齿存香,小时候无肉不欢,喜欢吃腊肉香菇馅的艾米果,而现在却想嚼一口芝麻糖馅的艾米果,甜香甜香的,连舌头都要舔破。
我越来越喜欢吃甜食,这可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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